铜币落定,卦象已成。
我望向他阴晴不定的面容,不禁心底泛起一丝疑惑。伴他十年,十年来从未见他有过一丝慌张,我也早已经习惯了他那气定神闲的模样。俊朗的面容,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,嘴角偶尔扬起的微笑,无时无刻不在彰显着他的骄傲。
是的,他的确非凡,他确然骄傲。玲珑卦的名字天下间谁人不知,上到名官达贵,下到贩夫走卒,都对我面前这个男子信若神明,所有人都尊敬的称他“华先生”。我不知道他有多么尊贵和不同,在我眼里,他还是十年前的小哥模样。我叫他“华小哥”。 我从小便在这玉山长大,从来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繁华。
十年前,师父下山带回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。他就是后来的华生。师父对我说,月儿,以后他就是你师哥了,他会和我们一起生活在山上。那时候,我单调的童年开始了异样的光彩。他和我说山下的集市,车水流龙的人群,听的我神采飞扬。现在想来,也是那个时候起,便对山下的生活开始了无尽向往。
随着年龄越来越大,小哥也变得越来越沉默。他开始把大部分的时间用在了藏书阁。我知道,他不想师父埋没,三年前,师父西去了,恍惚之间对我们说,鬼谷靠你们了,千万不要埋没了。我哭的死去活来,他在一旁拉着我,悲伤的说,没事、还有我。我知道他也是强忍着的,从那之后他变得更坚韧了。
他开始代师父挑起鬼谷门的事务,宴席外宾,钻研术数,我也开始陪着他的身边晨暮达旦,嘘寒问暖。我们终于没有让师父失望,三年来,蓬莱玉山名气大震,成为天下群雄必到之地,皆因为此山之上有着一个隐秘的门派,鬼谷门。来访者其中不乏一掷千金,只求一卦。玲珑卦华生的名字,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。
门外的男子已经等候多时了,听说是徐州望族宇文家的少主。宇文家族在徐州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户,这样有钱有权的少主还会求什么呢。不过,我也并未觉得惊讶。近日来,安静多年的玉山突然变得热闹起来,先后有过太多人物拜访,幽州将军、扬州太傅、益州校尉……
华生说,汉室倾颓已有多年,各州势力看似平静,只怕暗藏汹涌,前些时日,抱病多年的汉王终于归天,新王年幼不掌实权,汉王朝已经名存实亡。如今更是一分为七,徐豫青幽益扬凉,看来烽火乱世,已不久矣。
华生的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,好像刚才的卦象从未出现一般。他整了整衣襟,对着门外道“外面的公子,请进来吧。”
木道滑门轻轻的向两侧滑开,一个高挑的身影映入眼帘,身着墨蓝色长袍,腰着金丝玉带,袖袍里镶着金色花纹,一眼便可看出其尊贵不凡的出身,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双瞳孔,黑白分明仿若水晶清澈明亮。手中的纸扇轻摇,他就那么自然的走了进来。华生成名以来,拜访之辈无不恭恭敬敬,像他这样大摇大摆的还当真是第一个。只是,当然的我、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男子竟会影响了我的一生。
纸扇轻合,男子看着华生,迟疑了一下,拱手道“在下徐州宇文修齐,今日特来拜会玉山华先生。” 华生依旧是那平静无奇的神色,在下便是,不知宇文少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。 那个叫修齐的男子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惊讶之色,随即就恢复如初,笑着“久闻玲珑卦大名,今日一见没想到先生竟然如此年轻。”
端上一盏茶,修齐公子请入座,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。说罢我又退到华生身后。 那男子也未推迟,随意坐下看着华生。嘴角的笑容渐渐收起了,正色的说道。今日修某前来,并非为了卜卦。看了一眼华生,见华生不语,继续说道,我为天下而来。
华生突然笑了,然后看着男子道,公子,何为天下。 那男子的神情变得越发坚定,目光炯炯。修齐虽然不才,但愿伸大义于天下,救万民于水火。 听过之后,我不禁对面前这个男子又从新打量一番。华生依然平静,对着男子道,公子年少,倒是志比天高,如若天下可以因你而再得太平,那也真是万民之福。 那男子看华生语气有赞许之意,继续说道,我虽有此愿,然智术短浅,先生可有良策?望求先生指点。
平日寡言的华生似乎被这男子说起了兴致,道,自古定外先安内,敢问公子徐州现在情况如何?见男子面露难色,华生不问已知,继续说,公子欲取天下必要先安徐州,古语有云“兴一方则万民相向。”若得徐州,则远交近攻。若天下有变,则驱狼搏虎,谋而后动。尽然,霸业可成。
那男子听了华生的话,眼中异彩连连。先生不愧名动天下,果然不同寻常。今日修齐斗胆,请先生出山相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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